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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台北忠孝東路或忠孝西路或重慶南路...anyway...在any way上,我們都可以看見一些〝可憐〞的人、事、物。

在牆角蹲了很久,還賣不出一條口香糖的老婆婆;滿身瘡口但眼神無辜的流浪小黑狗;因為車子太破爛無法靠行只能在街上碰運氣,但是現代人都要挑新車所以只能浪費油錢的計程車司機。

會覺得他們可憐,很多時候是因為我們羞恥於自己的行為,只好用「同情心」來為自己的冷漠塗上彩妝:明明走過斑馬線就要去看一張票250的電影,卻對於推輪前來推銷衛生紙、口香糖的小販視而不見;其實預定的目的地並不遠,可能連表都不會跳,卻還是要挑看起來比較新的計程車;看到瘦不啦機流浪狗會為牠們的命運擔心,不過吃完午餐就記不起剛剛那隻讓你有點鼻酸的狗是黑是白還是花?

眼睛看得見的,我們就是這樣表現所謂的仁愛之心,那...眼睛看不見的呢!


1989年,隨著鐵路地下化工程完工,第四代台北車站(也就是現在的台北車站大樓)正式啟用,還記得當時我們一家人很像劉姥姥逛大觀園,特地從基隆坐火車到台北,要來「踅(se'h)車頭」(逛車站)---而這一年也是台灣政府正式立法合法引進外籍勞工的一年。此後有好一段時間,每逢星期假日,在台北車站大廳的各個角落,都可以看到一群又一群的外籍勞工,席地而坐的聚會野餐。

當時不懂,他們怎麼都聚在這裡?然後發現,我們台灣人會用敵視甚至鄙夷的眼光,看著這一群異鄉客用我們聽不懂的語言嬉鬧著。

一直到很多年之後我才反問自己,阿不然你是要他們去哪裡?

 

現在,台北的菲律賓籍移工們有地方去了,他們假日會前往位於中山北路二段聚會,那裡有許多屬於他們的小商店,而《台北星期天》就是從菲律賓商店EEC開始說起。

2005年以短片《呼吸》代表台灣參加坎城影展「國際影評人周」,並獲得「柯達發現獎最佳短片」及「TV5青年評論獎」兩獎的何蔚庭,時隔5年後,終於交出他的第一部長片---《台北星期天》。

 

《台北星期天》描述兩位菲律賓籍移工同時在EEC失戀了,後來他們在台北街頭撿到一座紅色大沙發之後,如何想辦法將沙發搬回位於城市邊緣的工廠。這對阿呆與阿瓜一路有驚無險的越走越遠,最後終於趕不及在門禁之前回到宿舍,而他們的沙發.....

 

本身是馬來西亞籍的導演何蔚庭,在本片中一改以往知識份子加諸在移工(外勞)身上的弱勢、悲情或者許多大眾的對於移工髒亂、無秩序的歧視印象,這次他用輕鬆詼諧的手法,替兩位主角打造一條歡笑公路。

 

在這條路上,他們遇到了形形色色的台灣人,彼此也開始怨懟(撒嬌?),但他們不願意放棄那張沙發,繼續背著沙發向前衝!

與其說這是一部「魔幻寫實」的電影,不如說他是交織在現實生活中的幻想曲。兩個人從一開始的振奮最後的無力,在遠離台北101的小溪邊,夜晚的水面波光粼粼,襯著德布西的「月光」,顯得那麼浪漫;但別忘了,東南亞的熱帶島民怎麼能這麼安靜,嗯~他們還是拿起了吉他唱起了菲律賓歌謠,乘著大沙發在水上飄盪著。

《台北星期天》可惜的地方在於這對活寶在路上遇到的台北人,形象過於單一與淺薄,這或許是編劇/導演想要反諷台灣人對於東南亞移工的刻板印象,

不過那淺薄且瘋狂的印象,並不能與這對阿呆與阿瓜傻蛋的行為相呼應,反而稀釋魔幻的味道。 

假裝要跳樓的不肖子與不肖子他娘之間無營養的對話,我們在大眾媒體上看得多了;白痴記者的白痴報導,每天在電視上24小時輪播,。阿呆與阿瓜遇到她們不希奇,沒遇到那才叫奇怪。是,我們總是希望在電影裡看到更奇怪的事情,不是嗎?

 



我喜歡《台北星期天》的結局。

一夜淺眠,天明的時候,前方有什麼未知在等待他們?

但導演以長鏡頭拍攝兩個男人在烈日下聊天的背影,聊天的內容依然是天馬行空令人發噱的幻想。鏡頭緩緩切換、移動,原來他們回到了家鄉,騎著嘟嘟車,繼續出發。

應該是因為違反門禁規定一夜未歸,而最後被遣返的悲劇結果,在導演的巧妙安排下,變成了一段旅程的結束,以及另一段旅程的開始。沒有悲傷與不捨,有的只是順應天命的自然法則。

 

後記:

影片描述得很淡,但是我希望能透過後記讓看這篇觀影心得的人瞭解,「門禁」是一個多麼不合理的管理規定。為什麼要規定門禁?表面上雇主說保護移工們的安全,實際上不過是方便他們管理以及降低公司風險的捷徑而已。

電影裡的工廠已經算是比較合理的,移工下班後還可以去街上買包檳榔(笑~)。有些公司的外勞宿舍就在工廠頂樓,每天晚上工廠收工後,就關上電動鐵門,只能從外部開門,外勞形同被軟禁,連火災都逃不出來。這就是號稱民主人權的台灣,對待外人的方式。

我一直覺得「移工」是一個離我很遠的議題,一直到去年春節母親因為生病開刀,住院期間,身邊有許多女性外籍看護工來來往往,我才發現,有些看護工,幾乎整晚都不能睡覺,因為阿婆會一直叫她的名字;而每一個看護工幾乎都沒有假日,因為假日....公公婆婆的家人也要休息,不可能來替換.....。這才瞭解,本來應該是由國家社會福利支撐的看護工作,全都落在廉價的外籍移工身上,他們365天全年無休,換取的微薄薪資,還要擔心被苛扣薪水,被仲介拐騙。因為不能自由的轉換雇主,且害怕被遣返,所以遇到不合理的事情也只有忍氣吞聲。

即便可以轉換雇主,他們也像動物一樣,被編排號碼,沒有翻譯在場,不知道自己下一次會被安排到什麼地方去。

這一段後記不是「華工血淚史」,而是移工在台灣所遇到的各種磨難的冰山一角。

惻隱之心,人皆有之。

但我想,他們要的不是我們的同情,也不是我們廉價的口號,從結構面去正視移工問題,促進立法保障,應該是我們現在該做的。

延伸閱讀:台灣國際勞工協會(http://www.tiwa.org.t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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