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產階級小資風情
曾經在這篇文章寫到「曾經有一段時間,如果告訴別人『我是村上春樹的書迷』,好像是一件丟臉的事情。因為當這句話說出口,立刻就會被歸類到"假掰文青"或是PTT上常揶揄的那種"粗框眼鏡細腿人"。』那段時間,每當有朋友用他已經長大了的口氣(好似我國中時不屑以前的偶像小虎隊一樣)揶揄村上不過是個小資風情的中產階級作家時,想到他的義大利麵、他的國外長居生活、他的爵士樂、他的熱衷運動…我一時竟無話可說。不過就在看了這本《身為職業小說家》以後我想我終於可以大聲反擊:「法律有規定中產階級就不能是藝術家嗎?蛤!」(糾領子)、「全世界難道只有村上這一個早睡早起身體好的作家嗎?蛤!你看一下卡夫卡」(捲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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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上在書中提到:寫長篇小說時,他規定自己一天大概要寫4千字左右,就算寫不出來也是要硬寫,寫得很順也不會多寫。另外,他以前也說過,寫長篇小說時,他的生活非常規律,凌晨醒來,吃個點心喝杯咖啡就開始工作,接近中午時休息然後去運動(通常是慢跑),下午就不工作,聽音樂、看書,晚上很早就寢(印象中是好像是10點)。早期,他把這樣的生活告訴別人的時候,大家都用「你是傻瓜嗎?」的眼神責難著他,或許他們心中在吶喊「這不是藝術家!」或許在他們貧乏的想像裡,所謂的藝術家應該要想寫(做)才寫(做),留著一頭長髮懶散頹廢,偶而過著三餐不繼的貧困生活,但村上說『如果心想”不必當藝術家也沒有關係”,心情就忽然變輕鬆起來。小說家這種人,在成為藝術家之前,應該是個自由人。』沒錯!「自由!」我突然找到了一個我可以大聲說我喜歡村上的理由了─「自由」,因為自由所以他顯得有餘裕、顯得優雅,但這裡的自由不是只隨心所欲想幹嘛就幹嘛的自由,而是指村上對於「集體」的抵抗,不願意接受大眾的定義;這個自由是指他「在喜歡的時間,依喜歡的方法,做喜歡的事情」。當然你可以說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所以他可以自由,這是一般論。雖然村上討厭一般論,不過我個人是不討厭啦,所以我可以討論一般論。村上在寫《尋羊冒險記》之前決定結束「彼得貓爵士酒吧」的營業,當一名「職業小說家」,當時身邊當然很多人勸阻,畢竟不管在什麼年代與社會背景,要靠寫字討生活怎麼想都令人不安,但村上(不管懷有多少疑慮)他這麼做了,還好結果《尋羊》賣得不錯。後來在寫《挪威的森林》前他決定旅居國外,因為在日本多少會有些外務,例如座談、演講、應酬…各種活動,影響了寫長篇的心情(或許他那個時候沒有強大到可以完全拒絕這些外務),雖然有預支了一些稿費(遊記《遠方的鼓聲》),但基本上他是抱持著要靠存款活下去的決心就毅然決然離開日本到歐洲去生活(1986-1990),之後《挪威的森林》在日本大賣上百萬冊他的內心才算有點底。然而隨著《挪威》的暢銷與知名度的提高,他的生活又產生了一些不可預期的他不喜歡的變化(備註1),所以他好像逃亡似的又與太太一起離開日本去了美國(1991-1995)。我要說的是,不管村上做什麼,他一開始的動機都是為了寫小說,關店、出國、戒菸、慢跑(寫小說很耗體力他說),他不是出國然後在國外寫了小說然後才說歐洲是個適合創作的好環境,他做每件事情都是為了能更專注的創作,所以他中產又如何?小資又怎樣?重要的是他過得更優哉更小資是為了創作,而最終他創造出來的風格與內容都帶給我們新的思考,如果這樣還不能稱為藝術家,我不知道怎樣才是藝術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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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服洋魂
在早期關於村上春樹的各種研究,很常聽到這四個字─「和服洋魂」。其實我不是很確定當初給他這個定義的人是從哪個角度切入,但就我自己的觀察有三點是讓別人認為村上這個日本人裡面裝的是一顆金髮碧眼的心的原因。首先,他最早的幾篇小說幾乎背離了傳統所認定的(日本)小說該有的規則:他的人物追了半天沒有追到什麼,甚至追尋之前與追尋之後看不出什麼改變(可能從懶洋洋變得沒那麼懶洋洋吧?),而字裡行間充斥著人名、歌名、書名甚至是仔細描寫的食物,與以往日本小說的文本落差之大,甚至有人說這不是小說(備註2)。第二點,他的幾篇小說(特別是短篇),如果把場景與人物移植到國外是完全行得通的,並非限定日本產製。其實他自己也有說,《聽風的歌》初稿是用英文打底的(有用日文寫過一次,整個丟掉),因為他想嘗試在有限的辭彙下,他可以寫到什麼程度,也就是說他的文章是更口語且更不日文的。最後,早年村上曾經不只一次說過,他對日本文學沒研究也沒興趣,是在結婚後(大概20多歲吧)因為很窮沒錢買書,剛好太太有整套的夏目漱石,所以他才開始看的。但對於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瑞蒙卡佛(Raymond Carver)以及瑞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他倒是不厭其煩的一提再提…老實說,在那個年代敢這樣講話的年輕人真的不多,我想這也是人家覺得他是個和裝洋魂的重要因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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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

村上崇洋嗎?因為不是日本人,對實際的狀況不了解,所以無法下什麼定論。不過在《身為職業小說家》中他鉅細靡遺的講了他的小說在國外出版的始末,多少可以開解一下人家說他崇洋的心結。
首先,對於較常在國外參加演講或訪談等活動,村上的解釋是這樣的「我會在海外儘量努力出現在人前,是因為我也擁有『身為日本作家的職責』…」,他在2005年接受劉黎兒的專訪時也曾說「我基本上是個人主義的人,但是有點年紀之後,便覺得應該負點社會責任,開始會想要還原才行呢!」
我記得他也曾經說過,歐美的書迷(或參加活動的人)再怎麼多也不會多到哪裡去,但在日本或亞洲那個人數可能是倍量,個性害羞的他無法出席這樣的場合。(不過他還是堅決不做Author Tours,為此還差點惹毛經紀人)
另外,他在美國出版小說,並不是找到一個大牌的經紀人或出版社,把日文稿交給對方說「那就拜託你囉~」然後就結束。事實上,(出乎我的意料的)村上自己找翻譯、自己審稿,再把英文稿給經紀人或出版社看,也就是說,在英語版書籍這個工作他自己也付出相對的勞動力,而非坐在沙發上剔牙然後傲視日本人說「看呀,我的書人家美國人也愛喔~」
村上有洋魂嗎?我認為這是肯定的,但他對國外的偏好,並非(完全)來自於文化的優越感、物質生活的精緻,更多的還是對「個人主義」的追求。寫到這邊,我真的很不懂為什麼日本學術界那麼愛批評說村上是個說謊家,我個人覺得村上是個言行滿一致的作家啊(搔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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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自殺
最後想聊聊這篇文章的開場白─「自殺」。因為想找我說的那則社會新聞,透過關鍵字找到一篇文章大意是說「無法接受Kizuki沒有理由的自殺,自殺的人一定有一個理由…」我想這篇文章的作者應該沒有想過自殺吧。真的!一個人可以有一個理由去自殺,可以很多個理由去自殺,但也可以毫無理由的自殺。可是那個毫無理由不是真正的沒有理由,而是許許多多的生活切片或內心獨白。
我們可以說一名中國的留守兒童因為聽到雙親又不回家過春節這一個理由而難過得自殺,但我們怎麼知道在過去的這364天裡這個小朋友是否經歷了什麼而讓他興起自殺的念頭呢?如果他不是在聽到父母又不回家之後才上吊,而是在前一天就尋死,那我們是不是就要說他沒有理由的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呢?
抱歉,扯遠了。我只是想說,那些說村上的人物與故事是「空洞的煩惱」是「無病的呻吟」是「夢幻的小資」的人,你們確定世界上的一切都必須要有寫得出來的理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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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註1:這件事情很複雜。目前只知道好像是爸媽接受媒體採訪還公開了他少年時期的照片把他搞得很不爽。但我個人覺得應該還有別的…目前正在研究中…
備註2:關於這點,我本人非文學研究專家,只能說個大概,如有謬誤之處,歡迎指正。
備註3:聽法國人說村上的所有短篇都沒有被翻成法文出版過,結果我上亞馬遜發現有耶~要跟他說嗎?XDD

還看到一個抱枕!!!!????(已笑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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