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請買兩隻大象給我

前言：本文對這部電影有諸多批評，但似不象還是會推薦大家去看，理由如文章。

這一陣子有兩部電影主題都是跟大自然＆自殺＆日本相關，一部是比利時導演芳亞達貢塔拉（Vanja d'Alcantara）的作品《心的靜寂》（KOKORA）;另一部則是文青愛導葛斯范桑Gus Van SANT的新作《青木原樹海》（The Sea of Trees），所以一開始看到由郭承衢導演的台灣電影《德布西森林》影片預告時，我還以為這也是一部類似題材的電影。

下文有雷

我想每個人多少都有類似的經驗，在某個時候「自我放棄」的想法突然浮現在腦海，然後總是越來越強烈。這個「自我放棄」應該會表現在「與世隔絕」上，可能是肉體也可能是精神層面，也就是自殺或者斷絕身邊的一切關係或離開文明社會。《德布西森林》的主題雖然跟上述兩部電影不太相同，但某種程度來說，那種與文明社會切割的後現代性卻是滿接近的。

《德布西森林》前 30分鐘我個人非常喜歡，也很感動。電影裡桂綸鎂與陸弈靜往山上走著，年輕的恍恍惚惚，不斷追念已經不在的兒子;年長的則是用盡近了力氣，確保自己與女兒能在這座森林裡活下去。在這裡我們看到有兩個母親、兩個孩子：透過畫外音，我們知道桂綸鎂悔恨當初在文明社會，沒有好好愛兒子，連去動物園這種微小的承諾她都可以違背;在畫面裡則是陸弈靜一邊摘草一邊對女兒說「哪些可以吃哪些不能吃都是我小時候你阿嬤教我的」（大意是這樣，非原台詞）。

當然，高山或者森林沒有人類想得那麼簡單。當她們越走越深山，食物、飲水、氣溫等考驗也越來越嚴峻，而即使只有兩個“人”（而且還是一對母女），卻還是發生了人類社會無法化解的激化與矛盾，她們能不能在繼續往山裡走，甚至能不能活下去，似乎成了一種懸念。

我個人向來很討厭某些文青暢言「大自然洗滌了我」、「這裡的土地會黏人」這種假掰說詞，而《德布西森林》沒有“很明喻”的說出「在文明世界受傷的桂綸鎂被野性森林療癒了」這種論調，以及並非總是溫馨的、正面的親子關係是我喜歡這部電影的原因。

（下文大雷）

但是，我很不理解，這麼一部私密的、封閉式的、只有兩個演員的電影，原本可以很神祕、很高冷，為什麼導演還要用彆腳的“對話”來讓觀眾全知事件始末：桂綸鎂是鋼琴家，老公是音樂館館長，老公收受賄賂要在保護區蓋音樂廳、桂綸鎂偷偷去檢舉、對家槍殺了她老公跟她年幼的兒子…甚至這些事情事發生在「桂綸鎂德布西樂曲公演的前幾天」（翻白眼）我們都知道了，可是知道這些對觀眾來說有意義嗎？一個人一定要有這麼悲慘、這麼社會化的理由，才會興起「自我放棄段捨離」的念頭嗎？

況且除了用“對話”交代劇情，導演甚至還用“對話”來交代他的創作理念。桂綸鎂與陸弈靜遇到登山客，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的兩個路人說「這裡本來有很多台灣獼猴」「牠們現在都不見了」「躲到別的地方了吧」「台灣這麼小是可以躲到哪裡」….這完全踩到我的地雷。如果你要用對話去拍一部電影，也不是不行，伍迪艾倫（Woody Allen）、高達（Jean-Luc Godard）都是箇中高手，但很明顯的《德布西森林》不是這種類型的電影啊…（搔頭）

所以我真心不懂導演將部片的審美距離（Aesthetic Distance）定點在什麼地方，高山森林是如此飄渺黑暗又神祕，這對母女（開場時）也是如此飄渺黑暗又神祕，就這樣讓我們猜、讓我們遠遠的疑惑不好嗎？

台灣很多創作者似乎以為點評一下社會現況，才可以拉近觀眾，但我個人認為這種拉近其實是某種程度的推遠啊，我不要你跟我講這個社會發生什麼事，我每天都活在這個社會裡啊！（嘶喊）

最後我要說，其實導演沒有那麼瞭解森林（但這不是他的錯），所以他鏡頭下的森林與桂綸鎂的互動幾乎是零，森林的鏡頭是森林本身（美不美見仁見智），桂綸鎂表演是桂綸鎂的表演，分得很開。當然我們可以說因為桂綸鎂的心理狀態太糟糕所以她無法與外界互動，但如果是這樣，故事發不發生在森林就沒那麼必要啦～不是嗎？我並不是說桂綸鎂必需跟森林有正面的陽光的互動、必需在森林裡領悟什麼（前文說過我討厭這種論調），可是90分鐘後，我們瞭解了德布西與森林的關係，也瞭解桂綸鎂與德布西的關係，就是不瞭解桂綸鎂與森林之間的關係，只知道她努力的在野地求生存，這跟電影釋出的劇情簡介『台灣這座島嶼，七成以上是山地森林，我們卻不見得熟悉這片絕美的翠綠。大自然是蘊生萬物的啟始，卻也擁有著諸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變化樣貌。各種突如其來、無法捉摸的意外，與這對母女間難以言詮的心事與祕密交織糾結，讓她們不得不面對的，除了彼此，還有那放眼望去一整座神祕而不可測的森林。她們究竟該往哪裡去？在城市繁囂中賣力撐著、活著的你我，又能躲往哪裡去？』有一段很寬的差距（有大安森林公園那麼寬），以致最後她決定往回走的身影顯得太過不知所謂，也因為不知所謂，所以我個人到了電影的第93 分鐘已經覺得沒關係啦～你要上山或下山選一個，趕快亮燈吧！

後記：關於登山小細節我就不吐了。

後記：還是強調，我覺得電影本身算值得去看，包含森林（還是要說野地求生？）這個題材以及桂綸鎂與陸弈靜的互動。

後記：台灣森林的覆蓋率不是七成，是58%（資料來源：林務局）

後記：其實德布西是很多電影的愛喔，很常被拿來配樂喔～請看這裡有位達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