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越來越冷了,患有「早上無論怎樣都爬不起來的病」的我這幾天病情愈發嚴重。

前幾日又賴床沒趕上平常搭的火車班次,因為下一班大概還要再等20分鐘,索性就在候車室坐下來吃早餐。

吃到第六口蛋餅,旁邊的空位突然坐下一個人,並開口跟我問話。雖然夾蛋餅的筷子還“吐”在嘴巴裡,不過警戒心一項很高的我已經順勢斜眼一看—一位東南亞籍女子正一臉小心翼翼用英文問我會不會說英文?我漠然的點點頭(筷子依然“吐”在嘴巴裡),她接著解釋說她跟她sister(我假定是妹妹)在台北車站走散了(我家這站離台北車站約莫30分鐘車程),但她手機沒電無法聯絡,想要跟我借手機。我把嘴裡的那口蛋餅吞下去,放下筷子默默拿出我的手機遞給她,並幫她用我的臉書帳號找到她妹的臉書帳號,然後私訊給他妹妹。

可能因為臉書不是好友的私訊並不會主動跳出,所以5分鐘過去了,她妹妹並沒有回信。

這時我已經吃完我的蛋餅,奶茶也喝了一半,我瞄了一眼候車室牆上的電子鐘,這個動作被她看見,她問我是否要離開了?我跟她說再五分鐘(手還很老派的比了一個五)。

突然,我想到了顧玉玲。

如果是顧玉玲在這裡一定不會這樣。

曾經她為了幫一位已經回國的移工結清銀行戶頭的錢,不惜在分行大廳跟行員槓上。而我,號稱讀了她的著作《我們》、《回家》而大受感動的這個人,竟然在這一刻冷漠地告訴她「妳還有五分鐘!」,我為這樣的自己感到羞愧。

5分鐘到了,她很有禮貌地把手機還給我。

不過火車時刻表還有公司的打卡鐘已經不在我這個上午的計畫範圍,我決定陪著她。

問她要不要去找警察幫忙,她猶豫了一下,終於點點頭。然後我突然醒悟,其實我只要幫她借到IPHONE的充電線就好啦(前20分鐘我是在白痴什麼?),結果我帶著她去問警察又去問服務中心,竟然都沒有人有IPHONE的充電線(我一直以為IPHONE是個很普遍的手機啊啊啊)。後來厚著臉皮去問售票窗口,年輕的售票員找了老半天,本來也沒找到,這時另外一個窗口的年長售票員指示他打開某個抽屜 ,翻出一條白色的充電線,這位售票員還非常可愛的跟我強調「這是我們同仁私人的喔」~“~。

帶著這條得來不易的充電線,我跟她來到車站的USB充電區,當電接上的那一刻她哭了T_T,緊緊的抱著我,我用我僅有的英文跟她說「Don’t worry ,  take it easy」(聽起來好像業配文),要她先聯絡人。在等待她妹妹回訊的同時,我問她是哪裡人,接著我們就用Google翻譯-英文-印尼文-中文溝通,我一直到這一刻才知道原來「她很害怕」。

不知道什麼原因,她妹妹一直沒有回訊,她很焦慮卻跟我說「你先走沒關係」(這句是用中文講滴),我翻來覆去也是那幾句英文「Don’t worry ,  take it easy, i can waiting for you」。又過了將近20分鐘,他妹妹終於回訊了(謝天謝地~Thanks God~Thanks Google)說自己快要到我們所在的車站了,我跟她都鬆了一口氣,我去車站外跑了三家便利商店,終於找到IPHONE的充電線(我一直以為IPHONE是個很普遍的手機啊啊啊)買一條送她(我應該一開始就想到用買的比較快啊啊啊啊)。把借來的充電線還給售票員,與她互相加了LINE,知道她叫DIANA。告訴她有什麼問題隨時call我(還很老派的用手比一個六在耳朵旁邊搖一搖)。我剛上車沒多久,就接到DIANA的訊息說跟她妹妹碰頭了,並且不斷地謝謝我。

寫下這段生活記事,不是要說自己多善良多會幫助人云云。而是在這整個過程裡,除了顧玉玲,我也慢慢想到我自己。如果是我自己在一個語言不通的地方跟家人走散,我會希望自己如何被幫助?

又想到如果今天求助我的是一位白人,甚至是日本人、韓國人,我又會怎麼做?

越是想這些,我就越心驚,其實我距離理想性,還有10萬8千里。

目前我唯一能做的是“不要幫助他們”,因為當我們說“幫助”的時候,我們似乎是在某種程度的自我滿足,在自我滿足後面,會不會也希望彼此都有某種姿態?(這話題太複雜請先讓我就此打住)。我還是用最基本的「我希望別人怎麼對待/看待我,然後我盡量用這個假想對待/看待任何人」。

延伸閱讀:《回家》顧玉玲:不辜負她們的方式就是如實呈現她們錯亂、痛苦、畸零的生命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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