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 請買兩隻大象給我

在《光影語言-當代華語電影導演訪談錄》（麥田：2007）一書中，給張作驥下的標題是「從邊緣拍攝」（Shooting from the margins ），我覺得是非常精準的評語。

第一次看《黑暗之光》的時候沒有什麼感覺，但多年後，有一天朋友帶著激動的情緒打給我問：「爸爸跟范植偉（阿文）到底有沒有死？！為什麼他們突然又出現？」我才驚覺-啊！這不是跟我最喜歡的《美麗時光》跳水溝的結局是一樣的嗎？那是處於社會中下階層的邊緣人，利用自己的力量在現實/非現實之際，尋找一個出路。

宣稱要把角度轉向女性（母親）的張作驥導演，2010年新作品《當愛來的時候》劇情不是很邊緣，人物也不是很黑暗，我想這也是他的另外一種轉變（不變的是黑道大哥還是在影片中出沒）。

認真說起來，「當」片其實有點民視/三立八點檔的味道：獨生女海產店老闆娘招贅了一個她不甚滿意的丈夫，丈夫在她長期的調教之下，累積了一堆怨言，老闆娘因為無法生育，又讓丈夫包了二奶，二奶連生兩個女生...大女兒又還未婚懷孕，家裡又有一個自閉症小叔來搗蛋...

當然，按照電視台編劇的邏輯，這樣的劇情大綱最後會發展富家公子愛上未婚小媽媽，黑道大哥與二媽舊情復燃，大媽與丈夫不斷互相諷刺，自閉症小叔在外面惹事生非...等等引人入勝的情節，

但張作驥導演沒有食言，這一次爸爸跟爺爺跟黑道大哥都滾到一邊去，女兒/大媽/小媽（親生媽媽）把劇情組成一幅尖銳但又溫馨的圖畫。

因為常陪我媽看冰冰小姐主持的《冰火X重天》，所以大螢幕上出現「黑面」還有「鳳君」的時候，我一時還不太能適應，幸好劇情非常精彩，所以很快的我就跟著角色們又哭又笑了。

鳳君飾演的大媽對丈夫黑面永遠非常的"拍蝦掃"，但好笑的是，在這一段幾乎已經沒有男女愛情的關係對話中，鳳君都不忘一邊抽菸/罵丈夫一邊敷面膜...是誰說的「女為悅己者容」。

自閉症小叔失控暴走的時候，全家慌亂成一團，也只有鳳君知道大喊「警察來囉~」制止小叔的哭鬧，結果最粗魯的鳳君可能是最細膩的一位。

一天到晚尖著嗓子大叫「怎樣啦？！我又沒怎樣。幹嘛罵我？」（是不是每個叛逆青少年都講過一樣的話呀~笑~）的大女兒。面對未婚懷孕的窘境，竟然是由大媽陪著去婦產科...她對於自己亂七八糟的家庭、愛情與生活感到憤怒無力。

比起以往導演關心的社會階層、黑道、小空間、亂倫、智能障礙...這一次關心的少女也還是很邊緣(笑~)

至於柔弱的小媽呢？除了罵女兒，她在這個家是沒有聲音的，處處都聽"姊姊"的安排。

然而，一個死一個生讓這個家庭的關係結構徹底改變了，大媽的強悍隨著丈夫一起死去；二媽收起婉約的面貌，撐住海產店以及整個家；女兒則在失去父親之後，真心迎接小生命的到來。

與同期上映的《第四張畫》一樣，「當」片講述現代社會中台灣家庭結構的變化以及家庭型態的多樣組合。讓我感到如此熟悉卻又不知所措！

不管是本土劇會出現的劇情，或是改編自社會新聞的真實事件，張作驥與鍾孟宏都選擇試著用"死亡--新生"結束上一代的悲情。只是，「當」片是喜悅迎接小生命的到來（我想當初二媽進來這個家庭的時候，一定一切也是亂七八糟，但女主角也就是現在這個小媽媽的來到，也一樣為這個家帶來喜悅）；「第」片中鏡子裡小男孩的意識覺醒，則讓人不寒而慄。

雖然比較起來，我還是最喜歡《美麗時光》，不過2010年國片風潮裡，《當愛來的時候》絕對有資格獲得最佳影片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