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電影時間3年真實時間20年《龍門飛甲》 @ 媽媽, 請買兩隻大象給我

值得的等待
1992年《新龍門客棧》裡的邱莫言沒能來得及握住情郎周淮安的手，將自己永遠留在這片無情的沙漠中了。周淮安決意離開中原另覓歸處，客棧老闆娘金鑲玉則一把火燒了客棧，策馬奔騰，追隨周淮安的身影。

2011年，客棧老闆娘追了3年，在每一天都困惑著「江湖怎麼這麼大」的感嘆聲中，終於回到最初相遇的地點，再次見到所愛之人。客棧老闆娘凌雁秋在機關重重的地道之中為了保護一個素不相識的弱女子與人拼鬥，這位凌雁秋不是那個只講買賣的金鑲玉；但那相顧無言的第一眼，所包含的愛戀、辛酸、怨懟、甜蜜卻又是那位為愛走天涯的金鑲玉。(周迅真得演得太棒了！)

螢幕上凌雁秋等了3年，她的情與怨都給了趙懷安一人，螢幕下等了將近20年的觀眾我們，是否也能將這沉重的感情託付給徐克老爺呢？

據說當年《新》片在拍攝後期，導演李惠民一直猶豫要不要讓邱莫言(林青霞)死掉，一方面是怕青霞的影迷不高興,一方面也擔心如果電影賣座會有拍續集的可能，不過導演還有周淮安(梁家輝)也都知道---事到如今，邱莫言是非死不可！續集什麼的就再說吧！

(下文有雷)

不知道他們倆位有沒預料到，這續集一等就是20年。

20年後，電影的拍攝技術進步了，老爺徐克也用這20年的時間，補足了故事的副線：從范曉萱飾演的出逃宮女素慧容這一節就可以得知。

就是說嘛！西廠提督怎麼會大費周章追殺一位手無縛雞之力的宮女?更詭異的是連東廠都不看在西廠的眼裡，他們怎麼可能還派三當家出馬？！!大張旗鼓到整個江湖都知道督主讓一個宮女逃掉？！

原來素慧容只是要把趙懷安一行人引出來的圈套，她本人武功還是一等一，只不過練的不是硬派的刀槍劍，而是西域金蠶絲暗器一門，是故，凌雁秋等人一時沒有識破她細作的身分。而劇情走到了尋寶路線，也更能說明為什麼這群人流連在這八方風雨的荒漠客棧，為的不是鋤強扶弱，也不是剷除異己，還有更炫目的目標在等著他們：一整批人當中，有人為愛、有人為錢、有人為權，而且他們要得徹底，不惜用性命交換，整部電影角色與劇情有一個統一的基調，不再有整部電影只是為了等待最後20分鐘大亂鬥的空虛感。如此完整的人性描寫，讓《龍門飛甲》成為一部值得等待的好電影。

別再吹破陣子了

有些觀眾不能接受影片最後變成尋寶電影，更多觀眾認為《龍門飛甲》一片人物刻畫沒有《新龍門客棧》來得深刻。但買大象認為…是的，Maggie張曼玉是把金鑲玉的風騷潑辣、敢愛敢恨發揮得太淋漓盡致『年頭真他媽亂，賊都要防賊，我操他爹的』，連帶周迅飾演的凌雁秋好像就整個悶掉了，但話說回來，你們看周迅他媽的像個哈周淮安哈到整個人都要冒火巴不得就地洞房花燭夜的女人嗎？既然不像，為什麼要逼她演金鑲玉呢？

凌雁秋不是金鑲玉，但金鑲玉與邱莫言的兩個身分卻在凌雁秋身上合而為一。她為了黃金而利用素慧容掩人耳目；卻也為了情郎的一支笛子而自我犧牲，她在趙懷安面前是柔情的弱者，她在其他人面前卻是英挺的大俠。

買大象有時候都會想，為什麼徐克這麼懂女人？他總是把女人切得細細的，讓她身上的每一部分都攤在螢光幕前。她可以如水一般的柔情，也可以如鋼鐵一般的堅韌；她可以為情郎拋開生死，也可以為了另外一個女人轉變性格，在《龍門飛甲》，周迅飾演的凌雁秋，李宇春飾演的顧少棠，桂綸鎂飾演的布噜嘟（常小文），甚至是范曉萱飾演的素慧容都有這樣的特質。

但在看電影的時候，買大象我並不會覺得人物有重複、單一的現象，因為導演賦予不同的角色不同的表演層次，她們對愛的感受特別敏感，對恨的特別執著，他們可以舞劍、可以玩飛鏢也可以舞大刀。如此多樣的女性面貌，只有在徐克的電影中可以看見。

記得《新龍門客棧》中周淮安對邱莫言說「這次我又可以聽到你的笛聲了，別總是吹＜破陣子＞」，但他豈能瞭解，那訴說國破山河在的古調，是只吹給他一個人聽的愛情旋律。

相較於對女人的推崇與疼惜，老爺電影中的男人總是那麼癡呆也那麼不誠實。

經過3年的江湖歷練，趙懷安不但沒有更加成熟(臉跟身材是有老化沒錯!)，做事情反而更急進、擺顯、毛躁，回應凌雁秋的感情也是一臉教訓人心靈導師道貌岸然的樣子，實在是很不討人喜歡。比起反派雨化田督主，買大象我還比較希望趙懷安這位薄情郎被埋在沙漠中。

至於另外一位男主角"風裡刀"則是跟趙懷安相反，他玩世不恭處物留情，武功又爛，靠著一點小聰明走江湖，他不拒絕送上門來的激情(常小文)，更主動去追尋謎題般的溫柔(素慧容)，所以男人要女人別再吹《破陣子》，是因為他們沒聽懂那纖纖素手為他引宮按商，所吹奏出的纏綿曲意。

男人的脖子要硬

除了男人、女人，老爺的電影裡當然不能缺第三種人。而且偏偏每次都是這第三種人吸引了觀眾的目光。

記得林青霞接下《東方不敗》一片時，曾請教導演徐克怎麼揣摩當一個男人時，老爺給了她一句話：「男人的脖子要硬」。按照這個邏輯，買大象心想：這次老爺給飾演西廠督主雨化田的角色建議應該是「...脖子要軟」。

所以在電影中我們看到陳坤飾演的西廠督主雨化田華冠麗服、粉妝玉琢、雍容雅步，時不時歪著頭看向對手，並以綿言細語的說話神態向敵方叫陣。(真是太萌了!-->大誤)，而這歪著頭的童稚動作竟然形塑了這人人畏懼/憎恨的西廠督主角色---不像一般人飾演太監總喜歡靠散發女氣來表現角色的自我衝突---陳坤以將陰狠與溫柔同時表現出來的表演方式，成功演繹了雨化田這個角色(買大象相信他下了很多苦功)。

一如徐克導演之前的諸多電影，雨化田此人其來有自，是為明朝西廠(西緝事廠)之提督汪直(維基)，許多資料都寫著此人生性狡詐善於察言觀色，先是為萬貴妃緝查宮內懷孕女子強行墮胎，後有機會得信於明憲宗成立西廠(維基)，開始他權傾一時的宦海生涯。

如此奸佞之人，由陳坤演起來竟然有讓人想愛不敢愛想恨不敢恨的觀影心理，我想最主要的是陳坤或導演已經跳脫出反派就是要面目猙獰、壞事做盡，最好還是頭頂生瘡腳底流膿的螢幕形象...其實冷靜下來想想就知道，如果反派都是這麼面目可憎的話，怎麼可能會得到君王的寵信呢?

因之導演用細緻的外在來包裝這個角色，不管是白裡透紅的皮膚(粉底)、妖豔勾魂的眼睛(眼線)、華麗的衣香鬢影(金色大花披風)這些原本用在亂世紅顏的形容詞都被督主一人佔盡；但最重要的是陳坤賦予這個角色靈魂：督主的雍容大度來自用輕聲慢語撂下狠話(我本來計畫引蛇出洞，你卻偏偏要給我來個打草驚蛇)、來自於次次的回眸一眼(你們東廠管得了的我要管，你們東廠管不得了的我也要管)、來自於他不正眼看人的邪氣(請看圖片，脖子真的沒正過)，我想陳坤是繼林青霞之後第二位成功飾演此類角色的最佳演員。

國之將亡

而《龍門飛甲》中的真假督主情節，在歷史上也確實真有其事，成化14年(1478)崇王府內使下人楊福因長相酷似汪直，便假稱汪直出巡，所到之處各地官員爭相奉承，直到最後被福州鎮守太監識破，將其斬殺。

真假督主與真假汪直所反映出來的，都是當時"“天下只知有西廠而不知有朝廷，只知畏汪直而不知畏陛下"的敗壞朝綱。也說明了片中飾演督主手下的幾位高手為何最後變得外強中乾如此不濟！在這邊買大象想要先插個話，在《龍門飛甲》中飾演二當頭譚魯子非常搶眼，事後買大象查了一下資料，原來他是台灣演員盛鑑(翹鼻子~)，盛鑑飾演的譚魯子在陰沉中有傻氣，在優雅中有莽撞，扮演起反派陣營的第二男主角非常襯職。

話題回到如此不濟，也順便講講譚魯子的傻氣與莽撞。在電影的前1/2，譚魯子看起來很精明幹練，而且似乎頗有計謀，但這樣一個狠角色一旦遇到了直屬上司(即便是假冒的)就整個慌了手腳，怕被罵、怕做錯、怕懲罰的心理，以及督主一句「告诉譚鲁子按兵不動，每一步都要等我的指示」壓制住了所有人的反應與判斷，被假冒督主的風裡刀連搧了幾個巴掌，也因為不敢輕舉妄動而憋出眼淚。如果將這樣的情形放大到整個國家朝廷，國能不亡嗎?朝綱能不敗壞嗎?

3D與武功

在看電影之前買大象深怕《龍門飛甲》就跟其他號稱是3D電影的詐騙集團一樣，最後只有字幕3D(買大象的朋友長頸鹿說：這用WORD加陰影就可以做出來了)，所以是先看了普通版覺得是一部超棒的電影才又去看3D版(很捧場吧！老爺...讓我去你的工作室打雜吧!求你~)，很慶幸這部片的3D真的有做到位...

後來買大象在風行網上看了一部名為《龍門飛甲紀錄片》的影片，這部紀錄片(其實就是所謂的幕後花絮)從中看出一些端倪，現場拍攝常常有許多大概是用膠布貼的"X"圖形大記號，應該是為了3D拍攝所做的準備，還有片中韓國籍特效人員為了做不出老爺的要求而大苦惱的神情也很好玩(網路謠傳這次韓國有降價友情贊助，不知是真是假)。

另外幕後花絮中還有李連杰與武術指導元斌還有另外一個武學專家劉家輝先生(飾演東廠太監萬喻樓)一起討論武打招式的紀錄，其中有一段應該可做為這次如何結合3D與武術的最佳評語：李連杰：這樣太快了，只能有半招(雙手比劃)；元斌：對，就是要半招；李連杰：但這樣只有你知道我知道，觀眾看不出來(繼續比劃)....

徐克是買大象最喜歡的華語片導演之一,也是他讓我喜歡上武俠(打)片，記得《黃飛鴻》裡的布棍大戰、《東方不敗》裡的繡花針、《新龍門客棧》裡的犬齒倒鉤箭、《七劍》裡的雙刃天瀑劍、《新蜀山劍俠》裡的衣袂飄飄...老爺每一次的自我顛覆都帶給我們很多驚喜，這次也是一樣。透過3D技術，雨化田的憑空破杯或者顧少棠的接力飛鏢都很有臨場感，但這樣的技法用在真刀實劍的場景(尤其是有李連杰的時候)就會犯了李連杰所說的「太快」的禁忌，所以本片中看不太出趙懷安的實打功夫(難怪李連杰在幕後訪問說：就幫導演完成他的夢想)。

但也一如老爺在幕後花絮說的：現在連外國人都在講功夫在講武打，我們一定要加上新的東西，因之徐克導演花了很多心思在3D製作上(據說後製花了10個月)，在劇中每個功夫動作要求持續8秒，而正面一劍刺出，要求刺中攝像機的正中心位置，一切只為呈現最完美細緻的3D效果。買大象非常期待還有下一部更棒的3D武俠電影。

這次，老爺做到了

《龍門飛甲》在台灣並沒有激起多少討論與共鳴(是說..預告片也剪得太爛了吧？)，不過在內地票房已經破了5億(人民幣)大關。相關的網路討論包含百科與微博都非常熱烈，很慶幸這次老爺的付出有得到回報。《龍門飛甲》從開拍之初〝炒冷飯〞的言論就沒有停止過，其實何謂炒冷飯？即便是92年的《新龍門客棧》也是脫胎自1967年胡金銓導演的《龍門客棧》，而在40年後的今天，徐克導演依然會在電影的拍攝現場不斷喟嘆「這服裝沒有胡金銓完美，三、四十年前胡金銓的電影服裝已經很完美」，徐克不是那種悶著頭往前衝的導演，他回頭看的不是炒冷飯，而是如何在固有的形式做變化，並加上新的方法，藉由折磨自己、折磨演員、折磨劇組，將這些想法與做法結合起來，讓華語電影再次包容所有的人性與幻想。買大象認為，這次老爺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