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鞍華是1970年代香港電影新浪潮萌芽時,初期唯一的女導演。說到新浪潮,雖然目前沒有確切統一的說法,但多數人會把1979年徐克的《蝶變》、章國明的《指點兵兵》以及許鞍華的《瘋劫》視為掀起這波電影革命運動的經典作品。如果說當年香港觀眾厭倦了千篇一律的愛情與俗爛的故事,那麼在新浪潮當中徐克顛覆了形式,章國明顛覆了內容,而許鞍華的《瘋劫》不僅僅是形式與內容的革命,更是創作者透過電影去闡述社會思想與人道關懷(社會如何視精神病患為殺人兇手之理所當然),這股浪潮更是我們不能忽略的。
根據wiki百科上的資料,許鞍華執導的電影超過30部,這些電影幾乎涵蓋各種類型,有武俠片有鬼片,有同志題材有真實事件改編,有大明星有小演員,幾乎每一部片子都有其口碑肯定,其中幾部票房也甚為賣座,能將這麼多種類的類型電影如此圓融掌握,又能不失以文言志的導演身段,以及保持每一到兩年一部作品產出,許鞍華在電影史上的地位與評價幾乎已經可以論定。這些年來來回回的看了那麼多香港電影,我本不認為,許鞍華導演會帶給我「好看」以外的驚喜。但沒想到,這些可怕的電影創作者,每每總在你鬆懈的時候,以不經意的姿態,給觀眾重重的一擊。
話說2012年許鞍華的新作品《桃姐》雖然讓似不象我萬分期待,但基本上似不象是很冷靜的走進戲院的。因為我以為我對許鞍華導演的敘事方式,對劉德華、葉德嫻的表演風格都頗為瞭解,我以為我的感動已經給了《天水圍的日與夜》;眼淚已經留給《法外情》(1985);笑聲留給了《與龍共舞》(1991) ,但沒想到在戲院裡看《桃姐》的時候我會無法控制的淚流不止。
或許有一部分的原因是似不象的年紀也到了,瞭解那種需要照顧長輩的心情。不過,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在於整部電影所流露出的人性溫情恰如其分,讓人覺得多了一分太假,少了一分太冷。
根據電影前言與網路資料《桃姐》故事主角來自真人真事,也是本片監製李恩霖本人的生命故事,映片敘述桃姐自13歲開始至Roger本家擔任女傭,60年如一日的照顧這個家庭。其時,Roger一家三代早已移民美國,只剩電影工作者Roger因為工作關係留在香港,且不時香港內地兩邊跑。每當他回到香場住處,理所當然的就是由桃姐照顧他的生活起居,未料,一日桃姐中風住院,桃姐醒來之後就要求辭職....
2010威尼斯影展節主席馬可•穆勒(Marco Müller)看完影片盛讚道:「這是香港新浪潮電影的最近一部佳作,許鞍華從自己的視角詮釋香港文化,用細膩的鏡頭語言表達對香港文化的關懷。」
Marco的一席話,也是似不象我對「桃姐」有如此高的評價的原因。導演將個人的生命經驗擴大到整個城市的社會景觀,但這文化現象的呈現,並非以嘶喊的、碎裂的、痛苦的方式來呈現(如《千言萬語》),我們跟著桃姐、跟著鏡頭走進九龍半島,走進深水涉,看到香港當代老年人立命之地,看到小社區裡的人情冷暖,看到時間在這座城市與其人民身上留下的刻痕。電影《桃姐》對於真實人物鍾春桃、小少爺Roger以及整個2010年的香港,都留下深刻的見證。
本片在威尼斯影展、金馬獎、亞洲電影大獎等重大影展橫掃千軍,尤其是榮獲一座又一座最佳女主角的葉德嫻,還有將表演盡量減到到最少的劉德華,則是本片在香港城市光景之外的亮眼之處。
似不象不會說桃姐與Roger之間是〝情同母子〞,因為Roger跟桃姐之間永遠不可能出現一如電影中媽媽不斷挑Roger毛病的場景與對話,Roger也不會像對媽媽那樣的對桃姐獻殷勤與撒嬌。桃姐一直到住院前都還是住在傭人房(洗衣房),Roger從桃姐手中接過的飯碗是那麼的自然,但一切這也是《桃姐》令人動容之處:Roger與桃姐對於彼此表現出一種高尚的美德,他們以〝義務〞的方式去為對方奉獻。請別誤會,似不象在這邊所說的〝義務〞不是學生時期在公民課本中所看到的「受教育、當兵、納稅」這種〝不得不〞的義務,而是我們打從心裡認為那是我們應該做的事情。
不管是桃姐保存Roger小時候用過的背巾,或是Roger那一句「我是他乾兒子」,又或者桃姐留下一盒燉牛肉在冰箱,Roger復又邀請桃姐去看首映。Roger 對桃姐不是孝順;桃姐對Roger不是服侍,在他們一來一往的對話中
「你一定暗戀過我老爸!」
「呿~」
「你怎麼不交女朋友?」
「腥~」
可以想見這絕對不是忠僕與小少爺的故事「你忙,不要一直來看我!」,也不是少爺知恩圖報的故事「你好靓」。桃姐中風之後第一句就是「我要退休」(不願意成為負擔);而Roger家人也早就準備好寓所給桃姐終老。易言之,他們在彼此的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早已經是超越世俗的評價與標準。對我來說,正是兩位演員成功演繹那發自內心的情感與付出,使得《桃姐》能不分語言與文化,感動海內外觀眾、評審以及影評人的原因。
後記1:今天頒獎的2012香港金像獎,許鞍華的《桃姐》跟杜琪峰的《奪命》金廝殺激烈,似不象我也好痛苦,因為《奪命金》也真他ㄇ的好看呀!!!!!而且《讓子彈飛》跟《龍門飛甲》我也愛呀!!(感謝金年金馬奇幻影展,讓我可以在大螢幕上看到《奪命金》)
後記2:這次在電影裡看到好多電影人,看來許鞍華在香港電影圈的人緣很不錯,(是說,人家香港電影界本來就超團結的!),除了大家熟悉的徐克、洪金寶,好久不見的岑建勳、鄒叔(鄒文懷)也現身了!!似不象在戲院真的超驚訝的。而客串演出的黃秋生、杜文澤也就算了,竟然還有宮雪花跟樓南光呢!!寫到這邊似不象想說「也許他們是看在電影公司的面子,因為連公司老闆都親自下海嘎一腳了,而不是許鞍華導演請動他們的!」
但Whatever,看港片總是會有這些驚喜,I Like I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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